申公豹以为诛仙阵是最后一战,抖擞精神,要在界牌关下剿灭阐教,成就定鼎之功。
不想太上、元始气势汹汹而来,一副决战姿态,见打不过通天教主,把底牌亮出,竟为对付他而准备。
脑海里走马观花一般,闪过这些年来无数生死关头,仔细想想,其实一路顺遂。
今天,可能真的要死了。
申公豹眼神茫然两瞬,复又漠然下来,挺直了腰,向通天打稽首。
“弟子从前拜在昆仑,初次下山便与菡芝仙、王变有过接触,彼时截教帮亲不帮理,为熊尔,不怕恶了玉虚。反观阐教,那时节弟子有功不赏,回山无故被废修为,情殊可恨!弟子欠元始天尊领路之恩,四十年来饱受同门欺凌,未有叛教心思。后于阐截论道一事中报答,难道不够?不够,那便不够。师父问我心意,我只一句回答:可为大商战死沙场,亦能为截教身死道消。孤,问心无愧!”
通天闭起双眼,良久睁开,看向太上、元始,道:“二位师兄意欲何为?”
太上老君呵呵一笑,眼底泛起几分冷意,毕竟他在通天看不到的地方骂过元始很多次了,尽管最后还是选择帮助元始,心是向着通天的,不是吗?此时看通天站到申公豹一头,自觉无愧于兄弟了,谁让通天先行偏帮外人。
“符元仙翁。”太上老君说。
符元听了话,略有些纠结,还是将手一翻,取出明黄诏书,道:“奉玉皇大天尊令:夺申公豹元贞君神位。”又取一白底诏书,道:“奉鸿钧老祖令:逐申公豹出阐截二教,代天号令,离朱山不为申公豹所有,三界不认‘全真’教名。”
群仙只觉得好笑,难道两道诏书,便能……
念头闪过,群仙面上不约而同现出一抹诧异色彩,察觉到冥冥中天道运转,砍掉了什么。
申公豹感受最深,知自身气运流逝,旁枝末节都被削减,孑然一身反倒轻松,与殷商天命联系愈发密切。
符元手中玉牒不知何物,始终托在手上,群仙中不乏性如烈火的豪侠,受玉牒压制才未暴起。
殷郊身负王命,也觉空气凝结若水,忍着窒息感艰难说道:“孤之大商,永尊申公豹为国师!”
申公豹摆摆手,又环顾了一遍众仙,心中无悲无喜,情知无人出来为他说话,是想看清事态发展再做打算,更多的是怕好心办了坏事。
太上老君深深看了一眼殷郊,又道:“符元仙翁,老祖办事想来滴水不漏,你不要偏私,速速道明来意,完此劫运。”
符元深吸一口气,掩饰内心恐慌,冲通天教主稽首一礼。
“通天教主,鸿钧老祖有谕令:申公豹恶玉虚,犯不忠不孝!祸三界,犯不仁不义!逞凶作恶,言语惑得阐截二教反颜,犯不贤!着你将其贬入万劫不复之地,永世沉沦之所。尔其钦哉!”
通天嘴角一掀,笑不出声,淡淡道:“涿鹿之战以后,殷商以前,莫说禅让事。人主更迭,皆轩辕自家手足,缘何?因人族诞生以来,惟黄帝后裔最敬上天。尔等明里暗里,说我截教披毛戴角,湿生卵化。岂不知父神盘古眼中,众生无量皆是一家!尔等见众生不敬神明便起魔障?我非旁门,尔等才是左道。今日吾若舍弃徒儿,无颜再掌截教!”
符元手中玉牒剧烈抖动起来,情知通天用功缘故,吓得脸面铁青。就听元始一声大喝“太乙子!”
一声雷响,太乙子手执盘古幡从天而降,惹得在场截教弟子纷纷放起法宝,被玉牒放出金光削去神光。
太乙子却没对付截教,将盘古幡落在哪吒头上,只一卷一抖。
看得哪吒无影无踪,盘古幡上落下一个“混沌”,被元始拿在手中,屈指点向申公豹。
神仙道行,性命根本。无非体内一团元气、魂中一点灵光、胸中三昧、腹内赤精,林林总总合在一起,称作修为。
申公豹比旁人不同的是他的道行继承于父神盘古,无人能破,除了蕴育盘古的胚胎——苍胡颉。
电光火石之间,申公豹祭起诛仙四剑业已迟了,被哪吒所化苍胡颉罩住,手不能动,身不能移。
通天催开奎牛杀向符元,却被玉牒里发出一道金光抵住,听得太上、元始齐声一句“拜见老师”,情知提拔弟子不能,急得掉下泪来。
在场截教神仙无一不是垂泪,暗自神伤的同时,愈发觉得所谓天命就是个笑话。
鸿钧老祖、玉皇大天尊、瑶池金母,这些三界最强者说的话,就叫天命。
再说符元手上玉牒金光不断,照在苍胡颉上,刹那间涌现五彩霞光,遍布三界每一个角落。
通天心神俱震,欲要同面前太上等混元教主搏命,先听耳边响起鸿钧语气严厉的一句“回你蓬莱去!”纠结一瞬,还是将飞剑放起。
一声轻叹。
凭空响起诗号:高卧九重云,蒲团了道贞。天地玄黄外……
鸿钧老祖现身,手中竹杖轻轻一挥,将通天教主放起飞剑打落尘埃。
群仙一齐拜倒,口称“老祖”。
鸿钧甩手挥出一片光华,将截教众仙纷纷定住,用移星换斗大神通,尽数送还蓬莱。单留殷郊自由,说道:“贫道至此,特为尔等解释冤愆。过去不提,只说将来。商周罢去干戈,可好?”
殷郊左右看去,止在朝有官位者,如治栗内史龙吉等人未被驱逐。形势比人强,面无表情道:“望乞道祖公正。”
鸿钧点点头,道:“姬发,你撤出五关,回守西岐本土,称臣纳贡,尊商王为宗主。尔此次侵扰大商,害得生灵涂炭,回西岐以后当宜警省……”
一桩桩,一件件,事无巨细,鸿钧都有安排交代,可谓面面俱到。
至于公正与否,见仁见智。
至少站到大商的角度来看,姬发没有去王号,姜子牙也没担负发起封神之战的罪责……
两军交战,恍若主人家与领居家小孩打架,有人来把两家人劝回,说一声“过去了,谁也别记仇。”
道理是这个道理,谁会觉得公正?可在鸿钧绝对的实力面前,性情再是火爆的神仙也如提线木偶一般悉听尊便,因为一定会输的反抗没有意义。
阐截二教,不乏有聪明人,晓得商周必要绝灭一家,事还没完。
……
商周罢兵,大半年行过。
仍按“帝辛”年号记年,到了帝辛三十三年初春。
这一天元始到访八景宫,手中一物现出,是苍胡颉。
“请师兄援手,诛除此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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