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议室内，滨野顽固地否认一切指控。
做错事情，并不需要承认。
你一旦承认了，那就是真的做错事情。
只要一直坚持否认，对方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，那么再错的事情，最后也会变成正确的事情。
这就是法律游戏的残酷之处。
本来司法程序是为了给受害人寻求公义的途径，最终却反而变成加害者能够更加嚣张百倍的本钱。
宫川的两道娥眉，因为心中的怒火，已经被气得一抖一抖。这位性情温顺的姑娘，从未见过这般敢在大庭广众之，将谎话说得如此言之凿凿。
她随即再度站起，展开新的进攻，“事实上，我的当事人在高新产业园中遭遇诸多不公平对待。刚刚所述，仅是冰山一角。”
“例如，在高新产业园的建筑防水涂层的招标项目中，其中，招标文件载明，‘投标保证金通过转账支票、银行本票、银行汇票等形式（不接受现金）’支付。最终，我们的当事人选择通过银行电子转账形的方式，支付了投标保证金，然而后面却被告知投标保证金支付无效，原因竟然是不符合招标要求的支付形式？！”
“你们新宿区市政厅在招标文件中，在支付方式明明写上了‘等’字，只是明确排除了现金的支付方式。仅仅因为选择另外一种付款方式，就被你们明确拒绝参与投标。请问你们投标的程序规则，真的是透明吗？！”
“宫川律师！”滨野立刻反击道：“法律中的‘等’字，必须是性质相同的事物。我们的招标文件明明是写支票、本票、汇票。那么你们的付款方式至少也应该和票据方式的支付形式相当，而不是采用纯电子方式来进行付款！”
“既然如此，为什么不写清楚，而是只是简单写个‘等’字，为什么不将转账形式也明确排除在外。你们只写明了拒绝现金，那么就应当接受现金以外的任何支付方式！”宫川反驳道。
“有问题的是你们！你们为什么不联系招标方，确认一下呢？！”滨野依旧强硬的反驳道。
宫川握紧了手中的材料。这位美人律师也明白这起案件中，他们主要有的都是侧面证据，因此不能够与对方在一个细节上反复纠缠。
她旋即再度转换了进攻点，“再说几个例子。在高新园的另一个项目中，你们市政厅在招标文件中载明，要求对投标材料进行‘逐页签字和盖章’。然而，我当事人的投标文件仅只是因为封面和内封页，没有签字盖章，就被你们宣布废标。请问这又符合常理吗？！”
宫川再度曝出了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案例。
企业为了投标，辛辛苦苦准备的标书少说也有数百页。
里面都凝结了工作人员日夜工作的心血。
最终，竟然仅仅只是因为封面没有签字和盖章，就被宣布废标。
这简直是对辛勤付出劳动的蔑视。
滨野看了手中的材料几眼，丰富的经验，让他又能立刻回击：“在招标封面签字盖章，难道不是众所周知的常识吗。你们企业一方既然参加了这么多的市政招投标项目，应该也知道常规需求。难道出现这样的低级错误，也能够怪罪到招标方的头上！！”
宫川迅速反驳道：“企业只能够按照你们招标要求制作文件。每一次工程、每一次个项目，都有你们市政厅突然冒出来的稀奇古怪的要求。你们在这个项目中的招标规则明确写了，封面仅是用于标明正本、副本。你们自己规则没制定清楚的后果，凭什么让我们当事人来承担！”
“恕我直言，宫川律师。你抱着这样的学生思维，将来只会遇到很多挫折。”滨野不加掩饰的直接嘲笑道。
要求公正的一方却被讥讽。
践踏规则的一方安然无恙。
宫川纵然愤愤不平，但也只能控制怒意，跳转到下个地方，“在高新园的绿植维护项目的招标中，评标专家并没有遵循独立进行评价的原则。当评标现场，我方当事人对投标方案进行现场演示之后，七位评标专家当场进行了协商，随后给出评分。”
“依据招标规则，这些评标专家应当独立给出意见。他们怎么能够彼此间相互交流看法，难道这样做之后，还算是独立评审吗？！”
滨野再度发笑一声，“宫川律师。你真的对于很多概念的理解，都是错的。独立评价，只是意味着这些专家在进行评审的时候，不受外力干扰、干预。独立评价，怎么就是禁止评标专家之间进行交流、讨论呢？！”
“对于投标方案中的一些关键问题，评标专家之间进行沟通协商，交流看法，这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。这恰恰能够保证评标专家之间的看法，能够客观、全面。”
“滨野律师，你怎么能够这样胡说！”宫川愤道，“你们市政厅的招投标规则明明就是禁止对主观评审因素，进行协商评分。难道你们连违反自己制定的规则，都不敢承认吗！”
“规则只是禁止协商评分，没有说禁止交流看法。”滨野回道。
宫川每进行的一次进攻，都被市政厅给接下来。
这位认真的女生，已经竭尽了自己的全力。
今日第二次的案件审理格外的漫长，从上午9点半，一直进行到了晚上将近6点钟才结束。宫川和北原，列出了许多项目中开标、评标的违法行为。而滨野则一直明确否认，并不断指责这些侧面证据实际上都是捕风捉影，附会牵强。
这场行政裁决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泥沼。
北原一行人身在其中，每向前进一步，都会遇到极大的阻力。
对面的市政厅，仿佛是一座屹立不倒的高墙。
不管你从哪个角度进行进攻，他总能进行防守。
能怎么办？
还能怎么办？
落日的余晖透过会议室的巨大玻璃窗，照射进来。在场人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。远处的富士山巍峨矗立，不知道在历史的长河中，这座东洋神山，见证过多少让人绝望的画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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