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还不退下！”帝君烨郸眉一挑，沙哑的声音从喉咙底发出来，心情极差，怨恨夏斌没眼色，众目睽睽下闹什么！还好白丞相深知朕意，出面解围，不然如何向周围官员解释！
夏斌忙不迭拉扯儿子夏恒起身，恭敬退去，面露忧色。陛下不要记恨才是，千万不要记恨，不然可就惹了大祸！他此刻倒顾不上夏齐，有夏恒在，夏家希望就在！
“父亲！”夏恒面露不忍，远处弟弟的呼声逐渐远去，还不知道龙帝要如何处死他呢！就连动一下念头，都……不敢想。听前线活下来的士兵说，龙兵甚是剽悍，身体魁梧，作战凶残。弟弟的身子骨，落到他们手里……“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？实在不行，我去拜见龙帝，请他……”
“住口！”夏斌一巴掌甩过去，直接抽在夏恒的左脸颊，立刻火辣辣红肿起来。“疯啦！从今往后，不许再提此事！就当你弟弟为国捐躯，死在前线了！听见没有！”
“父亲？”夏恒难以置信，他瞪大双眼，怔住，无法确认方才入耳的话，竟然出自夏斌之口。夏齐是自己的亲弟弟，是父亲的亲生儿子，怎如此轻描淡写就……弟弟现在还没死，就要抹掉？
“男子汉大丈夫，心不狠，无以立！”夏斌推搡儿子，凑到耳边，小声嘱咐，“别磨磨蹭蹭的，快走，你这个征北将军未来前途如何，还不好说，今后要多花些心思，和秋皇后还有太子殿下多走动，陛下这边，以后怕是靠不住了！”
“……”哑口无言，夏恒从未畏惧父亲像今天这般，弟弟夏齐在他心中算什么？转头就弃之于脑后，现在又开始为自己筹谋前途……仿佛……即将去死的，不过是司寇府上的一个小厮而已。
临近晌午，日头正悬。龙族中军大帐，熙熙攘攘，众将官见龙帝赤龙伽归来，立刻收声。征相金龙繇三步并作两步，冲上前迎接，见没有天龙虹小殿下的身影，顿时心生失落，自己的徒儿，难道是……想开口问，又怕惹龙帝不开心，只得忍住。
赤龙伽身后，善程大步流星，一把甩下夏齐，征相金龙繇定睛一瞧，难得乐了。我说什么来着，咱们龙，就是有仇必报的性格，绝不拖泥带水，不过半天功夫，就又回来了吧？众将官纷纷围上来，好奇这不是上午的使臣，驸马爷的亲弟弟吗？
此刻，夏齐喉咙已经喊哑，蓬头垢面，衣袍褴褛，双眼空洞，瘫坐在地上。谁能预料，祸从天降！上午见赤龙伽的时候，体体面面，如今不过两个时辰，就沦为将死鱼肉！满腹不快，愤懑之情，有何处诉说冤屈！烨郸昏君！昏君！我夏齐瞎了眼，竟然为你卖命！我夏齐瞎了眼，还贪求一官半职！
“陛下，怎么处置他？”善程努努嘴，朝向夏齐，他从小和赤龙伽一起长大，关系与天龙虹和小幺相似。如果猜得不错，应该会费些功夫。
赤龙伽转身，想起自己在临安城水晶宫里的怒吼，于是问道：“善程，当时朕怎么说的来着？”他才不管自降为诸侯必须要称孤，赤龙伽不喜欢“孤”这个字，在摘星楼装模作样陪他们玩玩就是了，何必当真。
“陛下说，等朕查清楚是谁干的，定要把他剥皮抽筋，挫骨扬灰！都难消心头之恨半分！”善程记忆力很好，略作思考，逐字逐句复述，提醒赤龙伽。
“那就剥皮抽筋，一刀刀片了，给大家当下酒菜吧。”赤龙伽点点头，确认是说过这句话，“骨头吗……就烧成灰，加上香料，做成香包给朕带着。”他扬扬手，表示就这么决定了。
对面的夏齐听的一清二楚，不禁苦笑，仰天长叹，“昏君啊昏君，我夏齐为你而死，不值！不值啊！”征相金龙繇上前，招呼士兵，按照龙帝吩咐处理夏齐。忿忿骂道：“你敢骗老夫的徒儿，活该如此！”
“陛下……”征相金龙繇快步随赤龙伽入帐，按捺不住，“小殿下他……怎么没看见？”
“他们不放他走……”赤龙伽喃喃自语，颓然坐下，善程急忙扯过金龙繇手臂，拽出大帐，“陛下心情不好，让他安静一会儿吧。征相可先劳军，吃了午饭修整后，咱们就要撤军了。”
“撤军？”金龙繇不可思议，“他们不放小殿下回来，还害了公主性命，怎么能撤军？这口气如何咽的下！为何不扫平……”他音量陡然增高，正想继续说下去，却被善程示意不可，里面赤龙伽的声音传过来，“征相，你进来，朕有话对你说。”
金龙繇只得掀帘而入，乖乖坐下，等龙帝开口。他想不明白，如何撤军？是嫌弃他智穷力疲？还是怀疑龙兵的战斗力？赤龙伽猜出他心思，也不责怪，把摘星楼上，与先知烨郸的对话，前因后果，逐一讲了。
待到描述完毕，赤龙伽见金龙繇良久沉默，于是起身，上前拍拍他肩膀，以示安慰，“征相，朕……孤……还是朕，孤拗口，朕有难处……希望你能体谅啊……”
“陛下！都怪臣无能！”金龙繇鼻子酸涩，一拳打在案桌上，发自肺腑，仰头对赤龙伽呼号：“要是臣早日击败敌军，公主就不会死！小殿下也不会被骗出宫！都怪臣无能啊，陛下，臣有罪，有罪啊！”
“好兄弟……论年岁，你比朕年长，别这样，非战之罪，不是你的错！”赤龙伽右手拍打金龙繇肩膀，声音发颤，“不是你的错……要怪，就怪朕！是朕丢了龙族的脸，先是输了穹顶之战，连爱妻都……如今丫头也没了……孙儿有家不能回……朕愧对祖龙，愧对先帝！”
“陛下……”君臣两个说到动情处，不由潸然泪下，赤龙伽和金龙繇性情直爽，素来有仇报仇，有恩报恩，赤龙伽做皇子的时候，就和金龙繇相交甚厚，习武练兵，和善程都是一起长大。
帐外，善程早就遣散守卫，亲自站在入口，不许任何将官靠近。隐隐哭声传来，他垂头不语，长叹一口气。哭出来会好一些，陛下也有七情六欲，难啊……
第九十六章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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